他十三歲時就想成為一個藝術家,畫家或是演員都好,但最好是成為一位歌手。只要能夠在藝術中,就能超越這個貧乏無聊的世界—
至少,他那時是這樣想的。
十六歲的他,不再畫畫。有天他從畫室回家,母親看著地上已摔破的碗,撕碎的雜誌、以及斷成兩半的CD,顫抖地對他說「你以後不要再去畫畫了,好不好。」
十八歲他離家去念藝術學校,雖然學校離家有好幾百公里遠,媽媽的話卻像是某種詛咒,無聲地盤旋在耳邊。
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無法創作。
冒牌者症候群
他跟著學校那些最「藝術家」的同學喝酒、抽煙,邊吃鹽酥雞邊幹譙老師們食古不化大頭症,學長姐一堆沒用的社畜乖乖牌。
但明明大家都在熬夜嘴炮,那些傢伙卻還是能在期末搞出一些很屌的作品,可是他不行。他厭惡課程大綱、小組報告與畢製進度,久而久之跟班上越來越遠,生活也越來越廢。
其實他並不討厭藝校的作業,可是他始終無法完成一個作品,就拿劇本課來說吧—
他擬了一個大綱,是巨人如何被哥布林打倒的故事,想起那個最終跟母親離婚的沒用老爸,他想寫個這樣的故事。
然而點子有了,每次要動筆就顯得疲累,更多的是焦慮「我他媽真的可以寫出什麼嗎?還是我真的就只是個廢人?」
轉過身去,他寧可滑手機、打遊戲、喝酒或是做愛。
「你總是心不在焉。」新認識的女孩冷冷地對他說「活到現在,你真的有在乎任何東西嗎?」
那晚他對女孩大吼大叫,把宿舍桌上所有東西包括筆電都掃到了地上,摔了個全爛。女孩關門走掉的那一刻,他腦中響起媽媽發抖的聲音「你以後不要再去畫畫了,好不好。」
在外人眼中,他和他混的那一群是最「藝術家」的,放蕩不羈又充滿魅力。然而,他像是用歌聲交換了翅膀,飛到天空卻無法跟鳥兒一起唱歌。
就好像他終於和藝術家們混在一起,卻恐懼自己會不會根本沒有才華,只能困在這個無聲的無聊世界中。
永恆少年與母親
上次我們提到永恆少年與父親的矛盾關係,讓他們缺乏對陽性力量的認同。反過來說,少年們與母親的關係,有著另一種糾葛。
最常見的,就是父親的不像樣,造成母親的哀怨,並與兒子的身心緊緊綁在一起。
這形成一個複雜的關係:一方面,為了尋求母親的認同,兒子會長出敏銳而感性的特質,回應母親的情緒需求。
另一方面,這樣的依賴與糾纏,會讓兒子喘不過氣,進而想要逃離或劃清界限,可一旦遭遇母親的失望,又會有強烈的內疚感。於是,許多永恆少年著迷於故事、網路與藝術世界,用一種腦內飛翔的形式,嘗試超脫現實的兩難。
但缺乏陽性父親的指導(到學校多半也會不服老師),又受陰性母親的哀怨牽制,多半就會在拉扯下造成癱瘓。於是,你明明看得見他有才華,可是卻好像持續不久,也無法進入創作者的日常:練習、創作與管理。
永恆少年的心理治療
在永恆少年的心理治療中,需要先一起發現這些來自「大人」的影響,重新定位「敏銳」這個能力的好與壞。就與許多母女關係相同,不是一昧地要少年與母親分化就好了,這多半是助人者本身的無知與我執。
畢竟,這樣的糾纏,有著維繫家庭的動機。
同時,助人者也要成為少年的「陽性」力量,透過管教、計畫與習慣的建立,重新修復永恆少年與男性的關係。
曾經在一場交易中被換走的聲音(換來了飛翔的翅膀卻無法落地),要能夠重新被找回來。
也只有找回少年的陽性,他才能真正地和另一個人談戀愛,而不是尋求母愛照顧的替代品,或是逃離沈重母親的藉口。
小王子(也是永恆少年的代表呢)這本書寫道「真正重要的東西,只用眼睛是看不到的。」
一次一次練習從尋求母親認同的男孩,成長為探索世界的男人,是每個永恆少年找回聲音的旅程。
延伸閱讀